文/卡尔
昨天，所有的美国主流媒体都被一条新闻刷了屏，那就是候任总统川普透露，他与蔡英文通了电话。此举非同小可，因为这打破了1979年美国与台湾当局断交之后的惯例，首次出现双方最高领导人公开的直接对话。此事曝光之后，事先毫不知情的奥巴马政府立即发布新闻稿，重申一个中国原则。几乎所有的美国主流媒体以及不少外交界人士，都向川普发出了警告。在新政府对华政策尚不明朗的情况下，这个举动释出的信号很可能伤害与中国的关系。
一如既往，川普的推特又成了新闻焦点。关于川蔡通话一事，川普发表了两条推特：
第一条：
台湾总统今天打电话给我，祝贺我当选总统。谢谢你！
第二条：
有趣的是，美国卖给台湾数十亿元的军备，我却不应该接一通祝贺电话？
台湾方面的解读侧重于三个方面。第一，最高领导人直接通话是历史性的突破。第二，“台湾总统”这个称呼——突破一中原则？第三，川普在第二条推特中，针对外交界批评和中国压力的回应，似乎表现出了不怕得罪中国的强硬态度。
如果形势真像台湾方面所解读的那样，中国官方应该严正警告美国的新总统不要轻举妄动才是。然而，中国外交部长王毅的回应，却没有任何指责川普的意思，却把矛头对准了台湾当局：“这只是台湾方面搞的一个小动作，根本不可能改变国际社会已经形成的一个中国格局。我认为，也不会改变美国政府多年来坚持的一个中国政策。一个中国原则是中美关系健康发展的基石，我们不希望这一政治基础受到任何干扰和破坏。”
那么，川普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首先我们很清楚的是，川普虽然在过去有不少攻击中国的言论，特别是侧重于经贸领域，但台湾问题方面，之前没有任何记录显示他有意突破现有的框架（《与台湾关系法》、对台军售和坚持一中原则）。川普的顾问Kellyanne Conway在CNN上表示，川普很清楚美国现有的对台政策。
如果再回头看川普的推特，其实可以读出另外一层含义。第一条推特中，川普特别用大写的字母突出是蔡英文主动向他打电话。这透露出蔡英文的策略——她主动要求通话，如果电话因为中美关系的原则而不能接通，那么她就可以强调中国的打压。但如果能够通话，无论时间多久，内容如何，都是历史性的突破。川普突出了蔡英文主动打电话这点，也可以被看做释出讯息，那就是主动制造风波的责任在台湾。这一点正好与王毅的回应相符。
让我们再看看第二条推特，前半截是怎么说的？台湾对美国的价值，是“美国卖给台湾数十亿的军备”。川普没有说，台湾是美国的重要盟友。他更没有像不少台湾人那样，强调双方都拥有民主制度，因此美国有义务保护台湾。台湾对美国的意义，如果主要是军备销售带来的利益，这暗示一种倾向现实主义的思路。美国若没有足够利益就将弃台，这是中国喜闻乐见的。
但是，笔者也要说，台湾方面当然可以对内继续宣传这次通话的成就，因为这两条推特本身是可以被多重解读的。在笔者看来，比起思考川普有什么样的对台政策，更应该反思的大问题，是川普如何使用推特这个媒介。
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有句名言：媒介即讯息。川普使用推特来发表关于事关外交的信息，本身就改变了信息的本质。奥巴马和许多当代的美国政治人物都使用推特，但是川普把推特的使用推到一个新的高峰。川普的成功秘诀，就是准确的把握住互联网时代吸引眼球的重要性，以及越来越多的人依赖社交网站获取信息的事实。他深知自己在传统媒体上没有什么盟友，于是他把自己的推特变成外界了解他的主要信息来源。他满足了许多民众的好奇心，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川普会突然发一些争议性的内容。由于缺乏其他资料，传统媒体被迫围绕着他的推特等待更新，通过推特分析川普的实际动机，结果川普成功主导了议题。他的频繁更新，无休止的制造争议，本身也让事实核查失去了意义。争议性的内容会增加曝光度，比如说到了大选后期，即使很多人反对川普，但他们都能记住川普的主要政见，而希拉里的政纲最后完全被人遗忘。如果争议太过火，根本不要紧，反正只是一条推特而已。太过分就删了嘛。
任何国家都有一套既定的政治语言，外交领域更是如此。然而，川普在无视美国国务部的情况下，使用推特发表出格的外交言论，是前所未有的举动。妙就妙在相对于正式新闻稿、政纲或演说，推特给人一种非正式的感觉。川普到底会不会对华强硬？只有天知道。他的推特或许有些措辞会让人联想到他对中国将会非常强硬。而且，主流媒体批评他有可能损害中美关系，也加深了这个印象。
但是，绕回来想，其实所有论据，只是他发的推特而已！一方面他搞出了大新闻，成功的塑造出一些印象，但同时他似乎又不会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任何实质代价。正如我们在他胜选之后看到的，他也可以随时推翻自己的承诺。信息爆炸的情况让事实核查无能为力，即时性的情绪和转发量主导一切。这就是“后真相时代”，川普为这个时代代言。在笔者看来，川普目前的手法，依然可以主导国内的舆论。但是，美国总统作为世界事实上的领袖，对外的言论将会被谨慎审视。川普给国际秩序最大的隐患，不能简单的用孤立主义来概括（美国想战略收缩可没那么容易），而是不确定性。当世界的问题越来越不能以单边的方式解决，需要跨国协作的时候，这样的姿态如何能够达到目的？川普现在使用推特的方式还会延续多久？让我们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