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威评论:研究华人,分析世界,挑战舆论

文/ 土狗脸

作者系SFU在校生,主修社会学,平日酷爱电影。笔名土狗脸。

 

香港电影,银河映像的大佬杜琪峰监制出品,三个曾经香港贼王的故事,一股上世纪港片辉煌时期亦正亦邪,江湖恩仇的冷峻气质瞬间倒影在港片迷心中了,树大招风,在我不算阅历丰富的港片观阅历程中,算得上浓墨重彩的一次遭遇。三位导演便各是鲜有成就的香港新一代本土导演,欧文杰、黄伟杰、许学文,各自负责编排一位主角的描述和情节叙事,串联而成。

 

电影讲述1997年初,内地出生、威震香港的三大贼王叶继欢、张子强、季炳雄互不认识,却因巧合同时出现在了一家酒楼中,此后,江湖上便风声四起,众人以为三大贼王要趁回归前联手做一件大案,成就犯罪界的最后辉煌。而三人起初却懵然不知,一切都像是被命运戏弄后的巧合。说道主角的原型,香港历史上确有其人,每位歹徒的过往背景和罪迹都可以算得上是犯罪界的典范模板,不如以往的是,电影的重点没有落在嗜血的火拼和杀戮,犯罪本身的描绘只是如同浮世绘一般浮光掠影地扫过八九十年代,夹杂着纷乱的市井,更多的笔墨被拿去描述三大悍匪那压抑,郁郁不得志的悲凉的内心之上,肃杀的生活伴随着时针流转,慢慢逼近1997的七月一日,呼呼飘飘,无声处,时代的齿轮已经搬动了开来,他们在各自生命的结尾处,偷窥到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于是黑暗也圈着风暴,带走了他们残存的躯壳。

 

影片伊始,时间来到1984年,背景中的电视画面,播放的有关中英谈判的新闻片段,撒切尔终于让步,将基本法融入香港的治理,五十年坚持不变,双方的责任和利益都有了归处;画面外,林家栋饰演的季正雄已经将港英政府所属的身份证丢入火堆中,看着它被烧尽,做为要犯所需的各种假证件铺散在一边,唯独香港身份证是不再有保存的意义的了,一处很常见的开场画面,那背后却显露出政权交替、时代变迁的主题,也许在那时的许多港人心中,同样在纠结着,香港人和香港的未来是什么?这个问题始于1984年,不绝于现在的港人心头。树大招风电影中,在细致刻画主要人物之余,符号的代入是连续不断的,叶国欢,是曾经手持AK步枪,在香港街头于皇家警察火拼的罪恶化身,当犯罪的成本已经入不敷出,不再靠打劫为生之后,他选择放下武器,换上西服,来到大陆经营走私货品的生意,装成一脸斯文的生意人,与大陆贪腐的海关官员会谈交际,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地讨好贿赂官员,希望获得生意上的便利和长久,曾经叱咤风云的都市犯罪传奇,如今在利益的鞭打下,丢弃掉尊严,可是在一个强势政权的面前,你什么都不是,甚至不值得领导的侧目,细细想来,这难道不能换位成许多香港人在回归时刻的心路历程吗?当曾经殖民地上的统治者仓皇而逃,新的势力裹挟着新的秩序来到这里,所有人都面临着命运的转折,三大悍匪的职业生涯没能延续到1997年6月30号之后去,曾经大杀四方,飞扬跋扈的嚣张罪犯,得到了应有的被终结的下场,可以说他们生长在一个野蛮的时代,却没落于新文明到来的曙光之下。

 

电影是否应该或者是有义务指向政治,这是我尚且无法回答也不该由我来回答的问题,但当经历了84、97年移民潮之后,在特区政府治理下的香港已经马上将要度过自己作为特别行政区的第二十个年头,想象下生活在政权更迭,社会贫富差距逐渐扩大的现实中逐渐地摸索自己的身份认同的香港人,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比不断质问社会和个体更具有切身的代入感吗,关于香港人为什么是香港人,而作为香港人的过往和未来又归于何处,一系列的疑惑之后的宣泄看起来那么地真实而又无所适从。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一位联合导演欧文杰就是另一部电影《十年》其中的一位导演,至于《十年》,想必不用赘述,有所了解香港影坛和政治动向的朋友都不会陌生,集中展现了部分香港社会对于回归后的心态的转变,对于此类或隐喻矛盾或把矛盾的内容愤恨地暴露出来的作品,可以说,对于生长并成熟在97年之后的一代8090后香港人,他们的心态已经不满足于像过去的老香港人那样埋头赚钱,甘做盛世蝼蚁,而把心中对于体制对于现实的抱怨埋在心里,例如伴随着反水客随之而兴起的“陆港矛盾”、“占领中环”诸如此类的事件在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刺痛着香港社会的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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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本人,想想自己脑海中流于香港二字的印象似乎不那么完善和真切。我并没有去过香港,却如同所以的华人人群一样,接收并吸纳着香港的影响,娱乐文化尤为明显,港产的电影和流行音乐时至今日仍是业界翘楚,群星闪耀的光芒从没有暗淡过,尤其是初到温哥华之后,近距离地于港人接触开始为我揭开一扇了解那个我心中的香港的图景。什么是香港的内核?我不禁向自己发问。和广东地区有千丝万缕关联的岭南文化乃至沿袭继承了中华古文明的样式以语言和习俗的形式组成香港作为华人社会最基础的架构,儒家传统坚定地扎根在香港文化深处。我浅显地认为,在上世纪的绝大多数时候,香港作为大中国地区最有意义的存在,接纳过民国时代朴素而来的遗子佳人,成为过连接大陆与海外台湾的中枢纽带,因为殖民地的特殊身份,让香港作为一个城市,更早地使其融入了包容的基因,香港茶餐厅的美食,是我在异国心灵的一份慰藉。

 

更早前,那里是中国人展现不屈服、精诚勇武、包容勤劳精神的前沿阵地,随着六十年代劳动密集型产业的飞速发展,香港顺利跻身亚洲四小龙,后来建成国家金融贸易大都市,中西经济文化的聚集地,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久久以来闪烁着迷人的光晕,那象征着的辉煌,应该还在每个老港人的心中激荡。

 

不谈当年之勇,不如遑论如今的香港吧。作为一个非香港的人的我,起初未曾认真钻研过有关香港的故事和现状,至于政治,除了香港回归而成为特别行政区的既定现实深深地印刻在我脑海中之外,我单纯地只对所谓泛民和建制派等香港政治划分有模糊的认知,政府特首也似乎只是一个会说话的木偶人,除了在民众抱怨民生时充当出气筒的作用,印象最深的便是江老书记关于香港记者有关钦定特首那次著名的风趣回答了吧。除此之外的香港印象,应该是寄托在年轻香港同胞的抗议和讨伐声浪中的吧,回想2014深秋那些个对于香港来说无眠的夜晚,寄希望于讨伐特首竞选制度和争取真普选的占领运动以及后来愈发激烈的雨伞革命轰轰烈烈地把香港的街道挤满,抗议者打开的手机照明和响亮的beyond的海阔天空的歌声组成了这个时代香港最具代表性的画面,我深处在万里之外的温哥华,端详着屏幕前抗议的消息和传播着的壮丽的灯海的图片,心中既是颤抖激动又是满身迷惑,社会运动的结局可能需要时代的慢慢发酵,但其中积蓄的怨气已经冲破了枷锁。我向来是鄙视所谓要是香港不听话,广东断水源电来制裁的大国沙文主义狂言,至于香港作为殖民地时期和回归后对于公民权力的追求的区别,也不能用苛刻的眼光去审视因果。总之,是非喧闹总是常态,回想起19年前的7月1日零时,英国人流着涩泪略带灰暗的目光注视着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冉冉升起的那一刻,对于普通的香港人来说,时代已经翻篇,新的际遇在等着他们,当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个分水岭来到面前,又有谁真地关心过街末巷尾的香港人曾经有过的被冷风吹散了的梦该归向何处。跳出历史的处境,多年后再回首,官方的布告辞令似乎更像是一种对现实反讽的谶语,小偷盗匪注定会走入历史的灰尘,港人前途犹未可知。

 

***相关资料***

 

凤凰周刊记者采访导演文章:

《树大招风》拍摄记:当一座城沉入海底 http://www.wtoutiao.com/p/2190mIn.html

 

关于香港三大贼王资料影评:

《树大招风》背后“三大贼王”的真实人生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7958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