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威评论:研究华人,分析世界,挑战舆论

文/ 石天元

编/ 卡尔

编者语:作者授权刊登

作者系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学士,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比较政治硕士,现在中国大陆工作。曾因对美剧《纸牌屋》做出精彩剧评而倍受关注。

2000多年前的中国,当一支因为大雨注定要误期的戍边的队伍要起义的时候,他们的领导考虑的首先是要鼓动追随者。于是在鱼肚子里和没有人知道怎么叫的狐狸口中,“大楚兴,陈胜王”成为了神秘的自然谶语,才有了后来的天下士民赢粮影从,追随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推翻了秦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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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曼德拉、乔布斯以及挑战现有秩序的历代人物告诉我们,成功的反建制(anti-establishment)的运动需要两个东西。一是大量的追随者,二是成功的意识形态。套用在历届美国总统选举中,这两样就是大多数选民的支持和明确的主义与理念。

 

而这两样恰恰也是2016年共和党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所一直欠缺的。如果把特朗普的竞选口号”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翻译成“美再兴,特朗普冻蒜”,当作是对2000多年前那只被厨子解剖的鱼的致敬,显然特朗普的群众路线只是停留在皮毛,确切地说,是鱼鳞部分。

 

第三场的总统辩论一如之前无趣且充满了人身攻击。希拉里那不真诚的憨笑总会让你想起8年前她的憨笑,以及为什么她会输给名不见经传的奥巴马。而特朗普的发挥和雷人语录则会让你想起2008、2012、2016年间那几十位参与共和党总统初选的候选人们。是多么渣的他们才会沉淀出这样的特朗普。

 

没有政治经验的特朗普面对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算是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竞选希望。他关于接受选举结果未置可否的回答被媒体大肆渲染成了“如果竞选失利,将拒绝选举结果“。一下子充满了各家媒体标题的是”特朗普“、“失利”、“拒绝”这几个关键词。政治学和传播学里都研究媒体标签化的“框架” (frame),而在这里,“特朗普“和总统大选的”失利“已经在大众意识里被钉在了一个框架内,这下可谓无力回天了。在美国这个讲究几乎所有体育比赛也要打加时赛决出胜负的国家,一个不接受失败的参与者只有被鄙视的份。第三场辩论后的民调和专家意见基本已经一边倒,如果不出意外,希拉里·克林顿将会当选下一任美国总统。

 

笔者的观点与主流媒体一致,并且表示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笔者也将会停止以后关于美国政治的写作。毕竟世界毁灭前,还有好多别的要做。

 

能够让希拉里·克林顿赢下大选,以及和奥巴马一起能够为民主党赢下连续至少12年白宫执政权,比肩大半个世纪前的富兰克林·D·罗斯福和哈里·杜鲁门,并不是因为奥巴马和希拉里的政治水平和统治力堪比前两位。主要的原因,按照郭德纲的话说,还是同行的衬托。共和党的憋了8年葫芦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药。一打开这葫芦没有葫芦娃,只是一个恶语相向的爷爷。

 

说回前面分析的干货,检讨特朗普的失败原因。特朗普的失利首先在于缺少大量支持者。民主政治讲究争取中间选民,就是“路人转粉”,特朗普在却大选中持续在让“路人转黑”。

 

从族裔来看,边境长城、墨西哥政府主动派遣罪犯到美国等言论基本把西语系那1/4的美国人都得罪光了。在种族冲突中强烈站队警察的特朗普在黑人选票那也敌不过有奥巴马光环的民主党了。特朗普的猪队友福克斯新闻冒访唐人街的脑残节目惹怒了亚裔。这相当于一下子把大半个美国推向了希拉里那边。特朗普的策略明显和2012年共和党痛定思痛要在少数族裔部分挽回劣势的既定政策不符。

 

从群体来看,性骚扰、侮辱女性成为了特朗普在本届大选中的标签。而关注美国政治的跨国公司、犹太人团体肯定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大把捐钱给民主党。毕竟这些很有影响的组织不希望看到一个经济反全球化、外交孤立化的美国。大公司、犹太人组织过去可是共和党的主要支持者,他们的转向也逼迫一些共和党议员和特朗普切割。

 

特朗普的失利还在于缺少理论支持。在美国这个依靠启蒙思想和宗教立国的国家,不谈一些理想和主义是很难当上总统的。比如说80年代,里根的当选依靠的是福音派、保守主义长达30年的理论铺垫。小布什的当选也有对内“有同情心的保守派”对90年代过度开放的美国社会的担心和对外“新保守主义”在后冷战时代的国际秩序的新理论创建。奥巴马则是打出了“变革”(change)这张牌,把自2000年后就憋着的自由派的价值观和美国梦联系起来,横扫了经济危机后的美国政坛。

 

特朗普的竞选价值观则是一盘新炒出来的大杂烩。且不说此君最近20年关于很多问题的相互矛盾的价值观变化。一个离过几次婚,平日不把上帝挂在嘴边的花花公子,怎么能让虔诚的保守派、同时也是共和党的主要支持者把选票奉上?偷税漏税、企业经常破产的记录,则是很多宗教派别关于教徒行使社会责任方面的大忌。也许再过20年的酝酿,反对自由贸易、支持孤立主义、反对移民和穆斯林、鼓励离婚的新型保守主义将会在美国盛行,但是显然,现在的美国没有这样的土壤。特朗普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思路带着在天上飞,留下地上人儿在地上追也追不上。

 

女士们、先生们,请准备好迎接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女总统、第二个克林顿总统、奥巴马的第三任期。在未来的四年里会发生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美国的经济总量将会被中国超越,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将会下降,奥巴马的政策将会大部分被延续。不会发生的事情包括,地球毁灭于特朗普引发的核战争或者贸易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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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在第三场总统辩论结束之后,媒体抓拍到了特朗普一家失落的表情。